团队名片
【资料图】
亚洲首例喉移植手术团队由川大华西医院耳鼻咽喉—头颈外科主要操刀,联合器官移植中心、麻醉手术中心、护理团队等组成,手术参与人员超过40人,术后管理团队含16个科室59人。此前全球仅有3例详细报道的喉移植成功病例(美国2例、波兰1例)。因此,这是亚洲首例、全球第四例喉移植手术。
曹宇悦 四川在线记者记者魏冯/文 黄潇/视频
“感谢华西医院,给了我第二次生命。”6月5日,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召开亚洲首例喉移植新闻发布会,65岁的喉癌复发患者周维(化名),在异体喉—气管—甲状腺联合移植手术(简称“喉移植手术”)后,符合出院指征,向医护人员轻声道谢。
为周维做手术操刀的,是华西医院耳鼻咽喉—头颈外科陈飞教授团队。喉移植手术难度高又复杂,需要多学科团队相互支撑协作,且供体稀缺。目前,全球仅有3例详细报道的喉移植成功病例(美国2例、波兰1例)。因此,这是亚洲首例、全球第四例喉移植手术。
陈飞。受访者供图
奇难的手术:
“飞刀侠客”从业生涯首次遇到
9年前,患者周维被确诊为喉癌并行部分喉切除术治疗。后因病情反复、出现呼吸困难,多次进行手术治疗,改善通气功能。不幸的是,术后随访发现肿瘤复发,且范围扩大,周维面临行全喉切除术的结果。
喉部切除后,患者不仅会失去正常的喉部结构,吞咽、呼吸、发音等都会受到影响。
“首先,给患者颈部开小口,进行呼吸和排痰,但患者在呼吸时因缺少鼻腔加温、加湿,容易出现肺部感染。而且这种排痰方式不美观,影响患者生活质量,甚至影响社交和心理。其次,虽然患者可通过电子喉、人工喉等进行简单讲话交流,但音质不佳,交流也有障碍。此外,患者不能通过鼻腔呼吸,因此没了嗅觉功能。”陈飞解释说。
得知全喉切除术将失去发声功能,周维十分抗拒:“切除复发肿瘤,尽量保住喉部。”
对此,陈飞团队提出喉移植方案。如手术成功,可通过移植健康的喉部组织和器官,保留喉部结构及发声功能。在详细告知手术风险及可能发生的后果后,周维表示“愿意尝试”。
陈飞和科室成员讨论案情。魏冯 摄
因为在头颈外科、颌面外科、显微外科等领域有很高造诣,解剖、修复重建水准和速度在全国享有盛誉,陈飞被业界称为“飞刀侠客”。这次喉移植手术,对每年做上百例高难度手术的陈飞来说,“算是从业生涯至今的最高难度的一类手术。”
为什么难?
“喉移植手术囊括头颈外科里所有的技术,包括显微外科技术、血管外科技术、喉的修复重建技术等。手术会涉及很多非常小的神经和血管,还有供体的灌注、手术费用高等问题。”陈飞说,喉是多组织器官,包括软骨、肌肉、粘膜、甲状腺等。怎样防止排异,也没有成熟经验。喉是污染器官,呼吸和痰都从这里过,喉供体的细菌谱和喉受体的细菌谱也不一样。移植后,加上免疫移植作用,可能会持续出现感染。
极苦的过程:
泡在冰水里做手术导致手抽筋
关关难过也得关关过。
面对高难度的挑战,团队开展了系列配型及术前准备工作,并与医院器官移植中心、重症医学科反复讨论,确定围术期的相关管理。反复查阅文献,多次讨论,确定手术方案,制定全面详尽的突发情况应对措施。
器官配型花了近4个月。待配型成功后,手术在4月29日上午9点20分开始。
陈飞团队正在手术。受访者供图
当天,陈飞带队前往川大华西第四医院切取供体;同时,刘均副教授等团队成员对周维进行“全喉切除+甲状腺全切除+双侧颈部淋巴结清扫术”。约3小时后,供体取回,陈飞争分夺秒开始做手术。
这个手术,陈飞和同事们准备了17年。
“2006年,我们就开始做喉移植方面的基础研究,做了动物实验,医院给予专项经费支持。我们还请了克利夫兰诊所的专家,交流世界第一例喉移植手术的相关经验。临床方面,也磨练成熟了。”陈飞说,他每年要完成上百例头颈部修复重建、各类原因损伤的喉返神经重建工作10多例,近300条小血管吻合成功率98%,为喉移植奠定了坚实的临床基础。
尽管准备多年,但真到了实操阶段,还是发生了出乎预想的事情。
“供体提取后,第一步是灌注,要把血液灌注干净,才不会形成血栓。这方面没有任何喉灌注文献资料可供参考。在做动物实验时用的是在体灌注,即在器官不离开身体的前提下,从动脉里灌进去,把血冲干净。但在实操时发现,在体灌注引起血管返流,我们紧急采取离体灌注——把喉切下来再灌注。这得争分夺秒抢时间,一旦慢了,血液凝固后,血管接得再好也没用。”另外,因为是亚洲首例,团队没有专用灌注工具,只有利用现有工具改良。不同于普通灌注从动脉灌进、静脉流出的办法,团队采用静脉逆行灌注的方式,很好地解决了问题。
灌注方式的创新,是本次手术4项核心技术创新之一。另一个创新是对血管神经吻合方式进行优化。陈飞介绍,此前国外同类型手术采用的是颈内静脉吻合方式,用颈内静脉完成大血管重建,这一方法速度很快,缺点是一旦出现血栓,可能会导致致命性的肺栓塞。本次手术采用小血管多条吻合方式,难度有所增加,但避免了一些风险和隐患。
此外,陈飞团队还按部位分区进行神经血管显微外科修复重建,创新性地通过B超观察甲状腺血供及甲功、D二聚体等具体指标初步判断血供问题。
术后合照。受访者供图
4月29日下午6点时20分,9个小时的手术结束。相较于全球首例喉移植手术,用时大大缩短。
“其中,我们只用了3小时3分钟就完成了6条小血管、4根神经的重建,相当于每吻合一根血管(神经)只用18分钟。”陈飞说,移植器官离体后到移植完成重新恢复供血前,需要低温保护,因此,“我们要把手指泡在冰水里做手术,手一度抽筋。”
9个小时完成手术,高效率的背后,是手术室内40多名成员紧密无间的配合——在耳鼻咽喉-头颈外科,主任医师赵宇负责调度指挥、协调统筹、细致分工,王海洋副教授在术前一天的凌晨,仍在与陈飞沟通手术中要注意的细节和第二天需筹备的所有工作,刘均副教授被派驻新疆工作,连夜乘机回来帮把手,凌晨3点下飞机,上午进行肿瘤切除、淋巴清扫手术,然后又赶回新疆;器官移植中心主任兼肝移植中心主任杨家印,全程在手术间配合指导如何使用抗排异药物;麻醉手术中心朱涛教授,组织精兵强将全方位支持,做各类周密检查……
最终的目标:
让更多医生掌握技术惠及患者
手术顺利完成,医护团队不敢松懈,因为还面临一大挑战——术后管理。
没有权威指南和丰富的案例借鉴,耳鼻咽喉—头颈外科、器官移植中心、重症医学科、感染性疾病中心、内分泌代谢科等16个科室相关成员组成医护团队,多次进行多学科讨论、联合查房。经历26次会诊,在医护人员的精心照护下,周维未出现严重免疫排斥反应。
“16个学科的医生每天早上7点30分联合查房,会诊病情,及时调整治疗方案,商议下一步治疗方案。”赵宇介绍,护理团队还成立专门护理小组,24小时精心护理。“给周维安排了单人间,所有护理工作、术后查房换药,都按保护性隔离方式进行。”
团队正在手术。受访者供图
护理团队考虑到周维可能会思念亲人,专门开辟时间让其儿子来探望,安抚父亲的情绪。
在团队的精细护理下,周维术后恢复很好——术后第2天,周维手写“感谢陈医生小组,节日快乐”;第3天,周维发出单字音节;第4天,周维生命体征平衡,各项指标稳定,转回耳鼻咽喉—头颈外科病房;第9天,一次性带气囊气管导管更换为金属气管导管并进行堵管后,周维可发声与人沟通;一个月,周维尝试经口进食,吞咽功能恢复尚可,略有呛咳,仍需吞咽训练。
目前,周维能经口呼吸及发音,能顺利咳出痰液,基本生活能自理,各项指标稳定、恢复良好,远超术前预估恢复进度。经多科评估后,已达到出院指征。
“根据国外相关报道,相关喉移植患者术后14周才能吞咽,但周维术后不到6周就能吞咽且能少量吃东西了。”陈飞说,后续还要适当康复训练吞咽、呼吸及发音功能等,3—6月即可恢复到最佳状态。
住院期间,周维已拥有“新声音”,碰见团队工作人员,会开口小声道谢。“供体喉部移植到受体身上后,会提供同样声带频率、声带震动,但声音的形成还包括鼻腔共鸣、咽腔共鸣等因素,供体的喉部移植到受体身上后的声音是全新的。”陈飞说。
陈飞团队正在手术。受访者供图
尽管创下亚洲首例喉移植手术纪录,但陈飞很少透露出创纪录的喜悦。“我一年要做一两百例高难度手术,每台手术背后都是一个非常惊险的故事。这台手术只是其中一台而已。首例成功,只证明方法可行,还要总结经验,形成规范和指南,通过学习班、各类学术会议,与国内更多医院交流,让更多医生掌握技术,让更多患者受益。这是我们的最终目标。”
多年从医,陈飞没有职业倦怠。“我们是为了情怀工作。到我们这里的,很多是做过多次手术的晚期癌症患者,我们不好好救,他们可能就没有希望了。”
陈飞翻了翻手机,“你看,大家看到的华西医院是人山人海,但我们很多时候看到的是空无一人。”
有时做完手术后,陈飞会拍一拍医院。有时是凌晨2点、3点,有时是5点,但照片从不发朋友圈。“这些照片,春夏秋冬都拍到有,我留给自己看。一是记录手术成功了、结束了;二是为了告诉自己,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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